生活就是这样,象那流淌不息的江河,总是后浪推着前浪,把过去的带走,留给我们的只是回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曾让我们感奋的纷呈生活也慢慢地淡了下去。可是六九年的春天,却象浓浓的色彩封存在了我的心里,至今没有褪色。
我感到六九年春天到来的信息,不是春风告诉我的,也不是南来的燕子告诉我的,而是我们庆阳农场森林里皑皑的白雪下盛开的冰凌花告诉我的。鹅黄色的冰凌花顶着冰雪开放了,可是风仍然料峭,白雪公主还在尽情摆弄着她那轻柔、洁白的纱裙在我们头上飞舞。
交通的闭塞,使我们面临春寒的考验。为了解决取暖的问题,场部号召我们上山打柴。我们这些城市孩子,听说让我们上山,一个个高兴地手舞足蹈,尽量把自己打扮得象样,都打着腿绑,有的腰上扎着当红卫兵时用的皮带。有几个调皮的小伙子学着老农的样子,腰上扎一根麻绳。我们有的扛着锯,有的拎着斧子,一窝蜂拥向进山的十几架马爬犁。
一路上,我们就象山雀不停地叫着。马蹄的踏雪声、车老板的吆喝声、清脆的鞭声和我们的欢笑声汇成一支从来没有听过的生机勃勃的交响曲。一路春风,一路笑语,不知不觉我们踏进了张广财岭的深腹。嚇!真是林海茫茫,白雪皑皑。我们还没等马爬犁停稳,就争先恐后跳下来。真有点目不暇接,仿佛走进童话里的琼玉世界。那长长的树桂,象那洁白美丽的珊瑚。那长了三百年的老松树挺着坚硬的身躯,迎着春风,摆动着雪白的胡须,扬着雪白的眉毛,笑眯眯的,好象在说:欢迎你们孩子们!我们撒着欢在雪地上滚那、爬呀、跑呀、赶那,好象远游的娇子回到了妈妈的怀抱,忘情地追逐打闹。“唉,同志们该干活了!”我们身后响起了甜美的呼唤,回头一看,这不是我们爬犁上的那位浓眉大眼,一笑两个酒窝,象电影明星的“老农”姑娘吗。那银铃般的声音在山谷回荡,好象甜甜的山泉,流得很远很远。“同志们,干活时一定要注意安全,人要站在上风头,锯口要下在下风头,树倒时大家往山上跑。选站干树锯,要拉开距离……。”还没等姑娘说完,总不甘寂寞的愣小子小乐,又拧开他的话匣开关:“真看不出,长得象公主,还满肚子‘真径’呢!”说完大咧咧地拿起锯叫我和他搭伙。嘶啦嘶啦的锯木声,笃笃的砍柴声在“山壁”来回撞击着。一会儿传来了老农浑厚的喊声:“顺山倒了!”随着喊声就会听到呼啸声,咔嚓辟啪的声音此伏彼起。我们这些有点文水的小知识分子愕然了,怎么树倒了叫顺山倒了呢?小乐子和我争论得不分胜负。手里的活虽然没有停下来,可是早把“老农”姑娘注意安全的训导忘得一干二净。就在这时听到那甜美的声音带着激壮“小乐子快躲开!”随着喊声只见那倩影窜到我们身边,把我们推倒到一米多远的雪地上。我们爬起来一看,她也趴在雪地上了了,腿上压着一截水杯粗的木棒,这就是可怕的回头棒。我们俩跑过去,她却一骨碌爬了起来,仍甜甜地说:“不要紧,怨我太笨,跑慢了,没伤着骨头,咱们干活去吧!”说完拍拍身上的雪,象什么事没发生似的,一瘸一拐向别的组走去,留下的是一趟一深一浅的脚印。不知小乐子是怎么想的,可我心里就象那打翻的五味子瓶,不知是什么滋味,内疚、羡慕……脸上热辣辣的。望着她那健美的背影,我从心往外喜欢这位“老农”姑娘。她多么象这山上顶雪而开的冰凌花呀!
快五十年了,可这个春天让我终生难忘。它的情和景虽然没有现代的浪漫和繁华,也没有轰轰烈烈的张扬,可皑皑的白雪下盛开的冰凌花及“老农”姑娘的朴实无华却给我注入了生命的元素,在内心深处定位自己要做那默默报春的冰凌花。
春天来了是冰凌花告诉我的,是她在春寒料峭中告诉我的,在春天浩瀚的花海里,找不到她的踪影,难道还用寻找吗?她已在我心中盛开永驻,用她的行动,用她那银铃般的声音,在给我讲述:春天永远是美好的。……
(牡丹江东安区老科协 陈广艳)